誰知道這回系統卻帶了哭腔，說：“你以為我想啊宿主，誰知道這幫編程人太會算計了，一看你完成的太好了，又給你增加了一個電視劇的料。”

孟熒這段時間都忘了自己還在一個電視劇系統裏，乍聽時竟然有些迷茫，傻瓜似的反問了一句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系統剛想盡職盡責地解釋一下，就聽到自家女主嘶喊道：“我去，你們這是壓榨，老娘不幹了！”

聲音之尖銳，分貝之大，得虧系統不是個實體，不然非給震碎耳膜不可。

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關系，孟瑩意識漸漸清晰，耳邊傳來孟齊不住地呼喊，努力了好久睜開眼睛，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夢裏醒了，好端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，眼前是穿著家居服的長兄，一臉驚恐地問：“瑩瑩，你是不是做噩夢了，怎麽……”滿口粗話？

孟瑩滿腦子一團漿糊，實在是沒精力糊弄他，只好扯嘴笑了笑，說：“是，做噩夢了。”還是會成真的噩夢。

孟齊雖然很不放心，但是男女有別，縱使是親兄妹，也不好夜間在她閨房多待，退出後嘆了一口氣，想著還是跟孟敖寫封信，馬上“雙十節”了來南京一起團聚，也好勸慰一下這個小妹。

殊不知他心事重重，孟瑩也覺得不得勁兒，以前跟著鄭耀先刀山火海，很多事情根本顧不上，但到了南京來之後，才真切意識到隔了七十年，華夏風俗人情的差異到底有多大。在她的世界，大家族就是一個松散組織，即使是父母，在孩子有了核心家庭後也不能管太多，七大姑八大姨屬於年節期間自來熟討人厭還不能翻臉的存在，但一年兩回熬過去就好了。但在四十年代，宗法觀念依舊強大，身為長兄宗子，照顧大歸的妹子責無旁貸，但是相對的，妹妹的生活他完全可以置喙。兄尚如此，何況父親？孟瑩暫時沒有這個煩惱，是因為家人對她失而覆得，憐惜她病弱，但以後的事誰有說的準？無論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黨組織的特殊性，孟瑩都不能接受這種管束，但如何破局呢？

孟瑩愁的一夜沒有睡著，自然也沒見著系統，無法問問未來社會的人到底想把它壓榨到何等程度？孟瑩被這系統弄得幾日不曾安眠，這一日正是朱青來給孟瑩講解入學面試技巧的時候，結果師生兩個都頂著黑眼圈，兩臉憔悴。孟瑩雖然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，耐不住朱青今天頻頻不在狀態，好幾次前言不搭後語，她忍不住問道：“小老師，你怎麽了，沒休息好嗎？”朱青和她同歲，只月份上稍大，所以她稱之為“小老師”。

朱青強笑了一下，說：“沒事，對不起，我昨天沒睡好。可以休息一下嗎？”

孟瑩自然不會說不行，邀請她去茶室一坐，拿出一些罐裝的藕粉和美式咖啡來，問道：“小老師，請問你是要咖啡還是藕粉？”她記得朱青是千島湖附近的人，說不定喜歡。

朱青奇道：“你還喝藕粉呢？”

孟瑩笑說：“是啊，我從小就喜歡，那時候太湖出產少，姆媽都要幫我搶購。我哥哥……是另一個哥哥，在筧橋航校當大隊長，內部福利有藕粉，他每次都寄給我。”說起來淡淡帶著一點驕傲，中國空軍不少，有幾個讓美國佬都心服口服。更重要的是，接受了現代思維的孟敖是最尊重她，而不是當她是小娃娃讓著。

朱青聽到“航校”二字，目光一暗，終究沒有說什麽。這個時候，孟瑩已經將藕粉兌水，制成粘稠透亮的飲品，端在朱青桌前。

朱青品嘗之後讚不絕口，直誇她懂得生活，又想著這些日子熟悉一些了，有些事情不好再瞞著她，準備了一下，道：“方小姐，其實我是有事和你說的。”

孟瑩又不傻，哪裏還看不出來，溫和道：“您說吧。”

“我……我父親因為工作的事情自盡了，我在南京待不下去了，家中姨丈來了，要求我跟他去廣西，所以我可能不能給你講課了。”

孟瑩大吃一驚，萬想不到這小小女孩竟是經歷了這等變故，忙表示同情，雖則辭工有些突然，但遇到這樣的事也無可奈何。她連忙表示遺憾，問她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。

朱青苦笑：“謝謝好意，其實我也是前路茫茫不知所措，廣西那麽遠，只是不知道我和你們這幫朋友還能不能再見了。”

孟瑩頭一回忍不住多嘴，道：“小老師，雖然你父親的事情令人惋惜，但你自食其力也能讀完大學，到時候找份工作謀生不是難事。幹嘛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聽我未來嫂嫂說，你男朋友不是即將退伍的空軍嗎？兩個人一起想想辦法嘛！”這年頭空軍待遇好，即使退役也會安排好職位。

她不說這話還好，說了更是激起了朱青千般委屈，她忍不住說：“別再提他了，孟瑩，你不知道。本來他什麽都沒有了要退伍，我都願意跟著他走，哪怕放牛耕田。結果他就過的一個美國人為他說情分，空軍司令部那些長官立刻把他的退伍令作廢了。他還那麽高興，難道天空有魔力嗎？他們不知道飛機的風險，不知道發動機一開，我們的心就掀起來了。”說著說著，她的眼角終於留下一滴淚水，斜斜流入發梢，消失不見。

自古思婦不苦，就不會有“采之欲遺誰，所思在遠道”之唱，孟瑩想起來那永遠把她擋在身後的鄭耀先，不知怎麽地眼睛也澀澀的，安慰自己革命戰士不能軟弱，只緊緊抱著朱青，給她些安慰。

孟瑩問：“那人叫什麽名字？”朱青還看她眼色不善，喏喏不敢答。其實她想的不錯，剛才方小姐就是想是論和美國空軍的關系，全中國還真沒幾個鐵的過方孟敖了，說說情讓人退伍應該問題不大。但看著朱青的反應，她也冷靜了一些，別人的人生，自己確實不該替人做主。

好半晌兩人才靜默下來，孟瑩主動把這一周的補習費給了朱青。朱青哪裏好意思要，退讓半天，還是孟瑩勸她，“窮家富路，何況這本就是你應得的。”她才收下，但到底覺得不好意思，說：“近幾日我會辦理休學，沒什麽課業了，你如果不著急的話，可以跟我去空軍眷村看看，那裏的空軍太太幾乎都是大學生，你也算是空軍眷屬，交些朋友，說不定對升學有好處。”

這個年代但凡當空軍的無不是精英，其眷屬自然也非泛泛之輩，孟瑩欣然應允。

朱青暗暗松了一口氣，其實她還有一層想法，雖然接觸不多，但能看出來孟瑩心裏對於生死淡然至極，心智堅強異於常人。這樣的人多和那些鎖在村裏擔驚受怕的女人接觸，對她們也是好的。

也就是在同一天，孟瑩收到了胡湘意的來信，多年交情她也不跟自己來虛的，直接問，能幫忙庇護一個人嗎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孟齊也好孟韋也好，都因為母親的早逝把妹妹當成責任。壓根沒有核心家庭這個概念，並不是他們人不好，時代局限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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